8号登机口
“阮小姐，你可真是说了大实话，我就喜欢你这种眼光独……”
前台的接待由四人变成了六人，换了新的制服，不再是以前那种黑黢黢的西装小外套。
“不是她，她怎么可能跟副总的秘书关系这么好。”
她本来只是想跟宴安一起讽刺一下傅明予，但是这下被人撞见了，指不定这人又要脑补她在表达爱慕之情了了。
而阮思娴只想翻白眼。
不过她也没遇到几个人。
“呀！”阮思娴故作惊慌地退了一步，“您听到刚刚的话了？不好意思啊，我都是听说的，不知道傅总本人是这么的……”
反正人已经被抢走了，宴安不做无谓的挣扎，只是对这个女人本身有点意思，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颇些调侃的味道。
“宴安，最近很闲？”
电话里，宴安的笑得放肆，跟鹅叫一样。
要走了？
“唉……”
可不是，他肯定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帅爆了。
狗男人难道你忘了泰晤士河畔的阮思娴了吗？
阮思娴？
粼粼日光下，他拿着手机，逼上前一步，与阮思娴并肩而立，视线却没有落在阮思娴身上，直直看向窗外。
“我先接个电话？”
反正也不是多特别的名字，万一就是同名同姓呢？
搁下手机，倪彤转头问：“阮思娴回来了？”
——她姓阮。
一楼宽敞的大厅右侧换上了ACJ31大型模型，像标志一样伫立在显眼的地方。
要换了她，打死不可能再回世航了。
阮思娴，就是那个让她成为“低配版”的阮思娴。
但不能这么跟人说，俗气。
那她打谁的脸啊？
倪彤心里不爽，用力在门口的打卡器上刷了指纹，然后从后门悄悄溜进去，坐在后排角落位置。
身边的同事还在说话：“你是没看见，刚刚王乐康看乘务长里就你一个人缺席，脸都气黑了。”
阮思娴总觉得这里的氛围有点像某种地方，却又一时想不起来。
听听，多么大气，多么绅士啊。
……
而玻璃长廊只剩下面对墙面的阮思娴和背后面对她的傅明予，以及眼观鼻鼻观心的柏扬和四个助理。
“宴总您好，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阮思娴好气啊，怎么就把她忘了呢？
他声音柔和了许多，“阮小姐，初次见面，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？”
但是阮思娴对数字敏感，这串号码并不陌生，应该是近期联系过。
现在急需一个急转弯。
其实到现在，她都还能背出自己原来的工号，只是抬头的字母变了而已。
似乎是看透了阮思娴的做作虚伪，傅明予自动归罪于宴安又在背后说他坏话，懒得计较。
傅明予停下脚步，回头道：“还有事？”
“……”
现在的薪资光是交税都快赶上她做空姐那会儿的工资了。
倪彤拿手机拍下来，发给江子悦。
HR录入内网信息的间隙，阮思娴抬头打量着这里。
旁边的同事小声道：“你怎么迟到了？”
阮思娴声音越来越小。
听着像是开玩笑，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。
阮思娴道了谢，拿着东西走出办公室才开始打量她的新工号。
她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，终于在电梯门再次合上的那一瞬间想了起来。
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飞呢。”女生手上动作利落，不停地签字盖章，但不影响她闲聊，“而且还是ACJ31机型，我听说这一批都好厉害，竞争特别大，咱们公司招进来的有几个放在别的公司都得是首席机长预备役呢。”
飞行部的分部hr是个年轻女生，给阮思娴盖章的时候时不时悄悄打量她，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找到江子悦的微信，她立刻打字：师傅，阮思娴回来了？
“不巧了，我现在正在人事处，已经录入信息了，宴总，谢谢您的好意。”
这不是她想象的重逢画面。
从她踏入世航的那一刻起，就发现变化不小。
说不定开个三倍年薪都能接受呢。
同事愣了下，“谁？”
等她再次重回十四层，安全讲座已经开始。
他声音里没什么温度，和这玻璃长廊有着微妙的契合感，“如果你没事做，先考虑一下怎么处理你刚刚分手的那个网红在微博骂你的事情，别没事来骚扰我的人，更别想挖墙脚。”
“喂？请问哪位？”
“也没什么事，我就想问问，你去世航报道了吗？要是没报道的话，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？”
人事处也从原来的六楼搬到了十四楼。
她只是想，或许刚刚那人说的是“阮思贤”，也可能是“阮斯娴”，甚至可能是“阮丝贤”。
“阮小姐，我是宴安。”
两人一起出了电梯，柏扬把阮思娴送上车才转身回公司，这一幕恰好被开完会出来的倪彤撞见。
他点了点头，转身离去。
“风流倜傥、洒脱不羁——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。”
想到他拿钱求着自己的样子，阮思娴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舒畅了呢。
在倪彤发散思维的时候，阮思娴已经在人事处办理了入职手续。
幸好飞行员们身体素质都很高，即便阮思娴是女生拎起来也不费力，只是不太好看罢了，感觉自己在一群来来往往的靓丽空姐旁边对比更加明显。
身后的人影站着不动了，十几道目光刷刷射过来，以其中一道最为灼烈。
耳边的通话突然戛然而止，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：“请稍等，对方通话中，请不要挂机。”
谁会跟钱过不去？
说到制服，阮思娴没想到恒世航空又贴心地改制度了，发了春夏冬各两套，堆一起足足有一大包。
“这个……”
不用想也知道谁在说话，阮思娴还没回头，先见到地上一道被拉长的影子。
宴安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不。
他表情稍松了些，“没关系。”
阮思娴签合同的时候专门数了小数点，数了三遍。
“你看，就是她。”
话说到一半，她看着LED屏幕倒映出浩浩荡荡一大队人，而为首那个……
傅明予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张照片，阮思娴穿着飞行员制服，笔挺的衬衫在腰间骤然收拢，不盈一握，曲线忽又婀娜伸开，下面黑色裤子修长利落。
喊出来的那一刻阮思娴就后悔了，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，不过她向来会急转弯。
屏幕直接显示号码，可见不是熟人。
并且这一路走来，阮思娴没看到一个熟面孔。
谁要你转达了？？？
说完，又拿出手机，“我们加个微信吧，私人的，可以吗？”
何况还是归傅明予掌管的飞行部。
远在西班牙的江子悦放大照片看了会儿，下了定论。
阮思娴顿了顿，“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。”
若是换了别的女人，看着傅明予这绅士的眼神，感受到他语气明显转折中流淌出来的偏心，可能真的要当场沦陷。
柏扬：“嗯，我会替你转达谢意的。”
不然以江子悦的说法，发生了那种事情的阮思娴，怎么可能再回到恒世航空。
明显不知道这号人物。
这么惋惜的吗？
双倍的年薪，十倍的快乐。
“那阮小姐，我真的好奇，我记得当时你明明都要跟我们签合同了，你是为什么最后又选择了世航呢？”
“温文尔雅、仪表堂堂……”
“刚刚对不起啊，我不该听了风言风语就说您坏话，我应该先真实了解您的。”
这一晃神的功夫电梯就下到了九层，倪彤反应过来的时候狂按楼层，可惜已经于事无补。
阮思娴想起来了，她之前就觉得这里阴冷得像停尸间。
两人在飞行学院见过，阮思娴对他挺有好感，觉得他作为傅明予的秘书一点也没沾上那些臭毛病，于是也对他笑。
她又羞怯地瞟着阮思娴，“你还是最佳学员，好厉害啊。”
冗长的玻璃长廊，似乎有一道道阴风吹过。
果然还是迟到了。
阮思娴：“……傅总真好，我好感动。”
说到这里的时候才看了阮思娴一眼，轻轻带过，又收回目光，“麻烦遵守一下行业规则，否则我不介意截胡你手里的巴厘岛旅游合约，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你家老爷子会不会让你提前几十年入土为安。”
阮思娴拿着手机走出去，右拐就是一个玻璃长廊。
直到电梯到了十四层，倪彤终于回过神。
制服……
宴安紧接着又不着调地问：“傅明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？是不是他靠美色|诱惑你了，嗯？”
不知道的又要拜倒在他西装裤下了。
她就是你曾经看不起现在花钱求来的泰晤士河畔女郎啊！
阮思娴大概也是听出了宴安的意思，笑着说：“宴总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不过她怎么可能回来？
倪彤心里烦躁，一边从包里抓手机，一边说：“别提了，烦死了。”
“我这边好了。”HR答应了两张一大一小的单子给阮思娴，“小的这张这是你的内网账户以及工号，还有一些其他的登录密码都在里面，然后这张是流程单，你拿着去十六楼飞行部报道盖章，那边弄完后再去后勤部领取制服就可以了。”
阮思娴突然叫住他。
“算了。”倪彤没再搭理。
这个长廊连接飞行部国际会议室与行政部，宽七八米，日光透过一体的玻璃照射进来，透出冰冷的感觉，折射出一股科技感，显得这里更清净了，并且有扩音效果，远处的脚步声都能在长廊里回荡半圈。
而如今她的工号抬头变成了“D”，飞行部。
“嗯。”傅明予猜到阮思娴接下来又要重复那七个成语展示她的词汇量，于是及时打断她，“谁说的？”
什么叫做初次见面？
为什么？
更何况其中有一半是走的傅明予的账户。
话毕，电话挂，傅明予转身看向阮思娴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，仿佛宴安随着电话一起挂了一样。
“可以啊。”阮思娴拿出手机，却正好发现有一个来电。
电话那头的人越发放松，捻着酸说：“不是么，傅明予这人平时就拿着那张脸招摇撞骗，没少祸祸小姑娘。”
正好柏扬提了下时间，傅明予抬脚就要走。
哦，宴安，北航的宴总，前段时间用这个号码联系过她。
“不客气。”
还是飞行部的飞行员？
于是贴心的柏扬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，他笑着接过阮思娴的袋子，“我来吧。”
看着阮思娴一脸疑惑又不解的模样，一旁憋了好大一口气的柏扬终于有机会释放了，他上前一步，道：“这位就是傅总。”
——然后继续说你坏话。
他们迅速转身，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，然后继续朝前走，只不过脚步略微僵硬罢了。
看来这脑补的臭毛病他还是沾上了。
算了。
你忘了那个你等了一晚上的女人了吗？
阮思娴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傅明予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地样子，忍不住想笑，“傅总嘛，毕竟一表人才、玉树临风、气宇不凡……”
最后一句话，掷地有声，突然转折，打得驻足垂听的人措手不及，一时集体希望自己聋了。
柏扬引着她往外走，“傅总叫我来的，说制服多，女生拎着费劲。”
阮思娴不知道宴安和傅明予两人一直看对方不顺眼，只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抢手，早知道多讹傅明予一笔了。
hr笑着点头：“嗯嗯，你接吧，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录入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痞气，介于吊儿郎当和调侃的中间地带，和傅明予严肃冷漠的音调完全不一样。
消息发出去后，她才想起江子悦几天前就去西班牙度假了，这会儿应该刚起飞不久。
“谢谢啊。”
阮思娴道：“那我先走了，还要去领制服。”
同时，身后一道男声响起。
世航以公司组织结构排工号首字母，以监事会为首，层层下达，乘务部的抬头是“E”。
但阮思娴脑回路没有断，她嘴里还在吹。
“傅总！”